秋冥(中國畫)
何家英
洪荒風雪(中國畫)
黃 冑
機車大夫(中國畫)
盧 沉
中國畫是中國文化的載體之一。新中國成立以來,中國畫在造型、筆墨、意境上,與情感、生活、時代深度契合,鑄就了為時代而創造的精神氣象。
傳承貴在精神醇
1956年,蔣兆和在中國畫寫生教學中提出“一筆為定”,在傳承筆墨造型理念的基礎上,確定筆墨為時代造型的坐標。上世紀五六十年代,吳作人主張創造性地運用傳統書法筆意,為時代立象造型,“我們如果掌握了書法的規律,把它運用在繪畫上,來再現自然的東西,形象,面貌,這就既繼承了中國傳統的筆墨,又豐富了中國畫的造型”。70年代,吳作人又明確提出“中國畫下筆就是造形,形是畫出來的,不是磨出來的。中國的書法也是如此”。80年代,盧沉在教學中提出“下筆即創造”,主張繼承中國畫以線造型傳統的同時,立足現代,“尋道求變”,用鮮活的思想,點亮藝術感覺,開拓創新。
可以說,新中國成立以來,美術工作者在中國畫創作理念上代代相承,他們創作的優秀作品,無不透著真誠敦厚的情感。他們向先賢學習,錘煉筆墨,感知生活,以做人、做學問、作畫的一致性立足時代,一往情深地勾勒著心中的藝術理想和時代風貌。以人物畫為例,吳作人《任重道遠》等作品,以淳朴自然的畫風,寫出人物與駱駝的造型的每一筆,既有生活氣息,又具堅韌剛毅和持重耐勞的意象之美。蔣兆和《紀念劉和珍君》,賦予魯迅形象不折之志的意味,在線之意象審美中,創造性地為“一筆為定”注入時代審美內涵。五六十年代,美術工作者創造了許許多多今天讀來仍感動於心的藝術形象。他們所描繪的生活中的真善美,都沉浸在一種溫暖、飽滿的藝術語境中,以厚重的人生情懷,表達新的審美體驗,呈現了新中國中國畫所開創的藝術新境。
“下筆就是造形”,是向生活要筆墨。筆墨是中國畫的載體,與文化、情感密切相融。筆墨在緣物狀情中生長,寫自然、寫人文、寫心性,為時代而創造。這與“一筆為定”的理念相一致,注重筆到意到、筆墨相生、形意合一。這裡的“一”,指向情感與時代。例如,黃冑《洪荒風雪》等作品,以鮮活的生命感知和具有時代風格的表現語言,將書寫式的線條多筆重疊,筆筆寫生命,寫時代建設者的奮發情懷。還有一些創作,將傳統沒骨花卉等畫法,從理念到實踐,創造性地轉化為現實人物寫意方法,既一筆見結構,又持有筆墨的精神內涵,滲透著生活的情感和平實體驗。從“一筆為定”到“下筆就是造形”,其深層內涵是以文造像,以意造型,立足生活,向著情感生發,向著立格生發,這是中國藝術的智慧。
“下筆即創造”的理念,強調有意象、有心象的筆法、墨法與內在精神匯聚,承接著“一筆為定”和“下筆就是造形”的傳統。80年代,設計美學走向大眾,既影響了人們的生活方式,也影響到中國畫。這一時期,許多美術工作者對造型與筆墨的思考,開始從當下生活向內尋求,從對歷史的思考探索中國畫語言的現代性,體現出關注情感與生活所激發的創造力量。主題創作、審美體驗、形式語言創新等課題,都在美術工作者內心深處沉澱,成就了中國畫現代語境中對個人與集體、國家與歷史等具有史詩般意味的藝術表現和生命呼喚。一大批優秀作品孕育而生。例如,盧沉、周思聰的現代水墨人物畫探索,在品格與風格中尋求當代人文精神的內在力量,他們合作的《礦工圖》成為80年代沉甸甸的美術經典。《礦工圖》的創造性,在於將憂患意識化作悲壯宏大的審美情感,立於時代的人文情懷得到有力表現。
這一時期,美術工作者在中國畫創作中所開拓的筆墨語言與人文境界,承接傳統,立足創造,為時代寫照,追尋傳統與時代人文精神,是發自內心的情感表達。在向自己的發問中,中國畫將對民族與人類的情感融入個性化的語言探索,汲取外來優秀文化,在尋根中找到了與時代、與情感相諧適的表達方式。這一任務非常艱巨、過程非常艱辛,許多創作者對中國畫的人文內涵和筆墨語境的開拓、探索和創造,作出了積極貢獻。
下筆就在平凡處
進入90年代,中國畫筆墨語言向內探求的特征更加突顯。這一時期筆墨與造型的趨向,是面向生活、面向內心。美術工作者在進行精神探索的同時,追求不同的藝術風格和筆墨意趣,將筆墨與時代、與生命狀態融為一體。
把平常心升華為一種品格,在文化與精神的自覺體驗中,追尋一種筆法、一種造型和一種審美,讓藝術表現和創作者心境相融,成為這一時期中國畫探索的方向。郭全忠《歸》等作品,以筆墨的朴素之美,寫出生命意味,這是一種抱朴含真的精神之境。對呈現生命感知的渴望,對筆墨出新的渴望,與80年代學界整體探索創新的氣象交織在一起。可以看到,老一輩美術工作者的創作,始終是向內觀照,他們的人格和筆墨,與時代、與勞動者、與心性一致,極大推動了中國畫創新。尤其是對中國畫寫意精神的追尋,呈現為一種“天人合一”的審美境界,一種對溫柔敦厚與格物致知有感而發的身心體驗。
在美術家的作品中,筆墨與生命的精進始終相統一,他們在知行合一中立定自己的創作方位。這一時期的中國畫,在造型與筆墨、傳統與現代、觀念與意象、時代與群體、個性與表現等方面,讓人更加感受到文化土壤、生活土壤、時代土壤、情感土壤,才是藝術語言、藝術境界和藝術創造的源頭。例如,何家英《秋冥》等作品,氣象清新,畫風天然純真、含蓄質朴。趙奇筆下的北方農民和知青默默耕耘在大地上,具有敦厚之美。許多美術工作者以內省的方式,用平常心立定高遠的人生追求,通徹平凡的空間,下筆就在平凡最低處,也在平凡最高處。70年來,中國畫始終為每一個人的家國情懷謳歌,為時代的創造偉力喝彩。
把時代創造者的情感和內在力量,結合民族精神來思考,並轉化為藝術創造,是中國畫在造型、筆墨、意境方面進行現代性探索的方向。這些年,一大批中國畫作品,在創作實踐中向著時代、向著雄渾豐厚的人文境界求索。當審美凝聚創造精神,筆墨境界便逐漸呈現出文化自信,這是民族的精神,也是藝術的歷練。許多中國畫作品,在筆墨格局中創造出渾厚而蒼潤、清澈而淡逸、飽滿而絢麗、悲壯而崇高、平淡而高遠、燦爛而庄嚴等審美意象。這裡凝聚著人文情懷賦予中國畫的現代性,以及中國畫創造的時代精神氣象。
創新追求真善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