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標題:因長得像馬雲備受追捧 曾經的小網紅范小勤現在怎麼樣了
范家發騎三輪車上山干活。
江西省永豐縣石馬鎮,沒有哪個孩子比范家發的小兒子范小勤更出名。
2016年11月,8歲的范小勤因長得像阿裡巴巴集團創始人馬雲而在網絡上備受追捧。他家那隻有一個燈泡照明的毛坯房一度成為網友打卡的“景點”。村裡路窄,一撥兒又一撥兒的車干脆停在村委會的大院裡,人們徒步一裡多路走上去。
有人邀請范小勤做代言、搞直播、拍電影,有人想花1000元買下范小勤的頭像注冊商標,還有熟人只是想借“小馬雲”出去轉一圈。
范家發有一部智能手機,但隻用於接打電話,沒有淘寶軟件,他也不會手機支付。微信上隻有11名好友,他從沒點進去看過。范小勤走紅前,他根本沒聽說過淘寶,更不知道馬雲是誰。至今,村裡除了郵政,沒有其他快遞送進來,人們要到鎮上去取。
范小勤走紅后,父子三人被一家企業接到杭州游玩。
2017年秋天,范家發讓河北的“老板”劉長江帶走了兒子。他最看重的是,對方口頭允諾他,帶范小勤到河北石家庄的一所學校讀書,好好培養。“如果他讀書好,考大學,如果沒有考上,就安排進老板的公司做事。”范家發說,“別的老板來都是說給錢,隻有劉長江提出帶小勤去讀書。”
范家發每年會收到老板打來的“萬八千塊錢的生活費”。國慶節假期,老板會派人接他去探望兒子一次。寒假,范小勤也會回家待上10天。“老板也說,如果范家發不去(探望),每年多給2000元。”范家發拒絕了,家裡三畝水稻年收入6000多元,他寧可少要一畝水稻的錢,也要見兒子。今年因為疫情原因,范家發沒被接去石家庄。
他已經10個月沒見到兒子了。
今年10月,有媒體聯系范家發,對方告訴他,范小勤在學校消失了快兩個學期。范家發打電話給“保姆”王雲輝,電話沒接通。村干部通過電話、微信等幫忙聯系,溝通時斷時續。村干部說,“再聯系不上就得出去找”。兩地教育局也發函溝通。
社交平台上的視頻定位顯示,今年9月以來,他們在山東、廣東等地,“小馬總”吃吃喝喝的背景裡總有一個藍色的書包,佯裝“放學之后”。實際上,學校和家長都不知道,這個12歲的孩子到底在哪裡。
范家發家的二層小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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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11月,范小勤因長相引來關注時,范家發正在地裡挖紅薯。
范家發的能干在村裡出了名。他隻有一條腿,開三輪車時,左腿在油門和剎車間,利落地切換。種水稻,他靠一條腿在田裡蹦,泥水濺得滿身滿臉都是。上山採油茶籽,山路不好走,有的人家放棄採摘,范家發不會,他拄著雙拐,把滿滿一背簍油茶籽背下山。他家的田邊見縫插針地栽著果樹,桃子、杏子、楊梅、枇杷、柿子……樹上結的果子能從入夏賣到入冬。
他手巧,家裡的板凳、竹筐都是他做的。范家發在外出做篾匠活兒時還學會了裁剪衣服。扶貧政策鼓勵養牛養雞、種蔬菜,他都做,2014年就脫了貧,還作為當地4名脫貧明星之一上台發言。
范家發按部就班地春種秋收,他不關心外面的事,隻管種好自己的庄稼,養活自己的兩個孩子。 他從沒想過這個盛產辣椒、霉魚和茶油的小地方,兒子會出名。
2015年春節,范小勤的表哥在省親時拍下范小勤的照片傳到網絡上,網友評論“眉眼、神態甚至發型都像極了馬雲”。馬雲也在微博上轉發了范小勤的照片說,“乍一看這小子,還以為是家裡人上傳了我小時候的照片。”
2016年11月9日,永豐縣志願者協會的5名志願者帶了米面糧油等愛心物資去實地探望。11月10日,志願者協會會長裘忠堅邀請了省裡的電視台去報道。
范小勤一下子成了網紅“小馬雲”。本地的、外省的一些網絡主播、企業老板一齊扑向這個距離縣城60多公裡、兩個多小時車程的山腳下的村子。
村支書黃國興回憶,那時外人一來就問,小馬雲家在哪裡?“人都瘋了,那些打著領帶穿著西裝的,還跑去抱著范家發邋遢的老婆照相,說這是小馬雲的媽媽。”
范小勤就讀的嚴輝小學的門口也成了擁堵區。學校在山坡上,門口空間局促,來圍觀“小馬雲”的人把車停在山下,守在學校的柵欄門外等著放學。校長擔心教學秩序和學生安全,“給鎮上、村裡都打了報告”。學校大門上多了一把大鐵鎖,隻有放學的時候才會打開。
“很多鎮上的人都是通過‘小馬雲’知道了‘大馬雲’,知道后者是中國最有錢的人。”裘忠堅說。
范小勤在石家庄一所小學就讀,校門口陸續有家長接孩子放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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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兒子那張臉,這個家裡沒有任何與“馬雲”沾邊的東西。
村民的樓房依山勢從山腳建到山腰。范家的二層小樓6年前才蓋起來,為此,范家發投入了畢生積蓄8萬多元,加上政府低保戶安居工程補助的1.65萬元,他又借了3萬元外債。勉強建起來的房子沒有家具,屋裡的泥地上落著雞屎,隻有一隻日光燈照明,牆壁沒有粉刷,磚和水泥裸露在外。
在嚴輝村近2500戶人家裡,范家是最貧窮的人家之一。范家發年輕時被毒蛇咬了右腿,因為延誤了治療,腿被截掉了。范家發在48歲時娶了比自己小25歲的妻子。和病故的第一任妻子一樣,她也是智力殘疾,年輕時右眼被牛角戳瞎了。她為范家發生下了兩個兒子——范小勇和范小勤。范小勤長得像她。
洗衣服,她揪著衣服的兩角,放到水裡過一下,直接晾到繩子上。吃完午飯,她眼見雞飛上餐桌啄米,也不知道去收拾桌子洗碗﹔入冬了,她穿著油亮的臟棉襖、白色淺口高跟鞋走在田裡。
范小勤和哥哥是村民眼裡“又皮又臟”的孩子。村裡人把干干淨淨的舊衣服送給范家,幾天后便臟得看不出顏色。黃國興回憶,“他家的衣服也不洗,穿臟了就堆在床上和地上,床上找不見被子,都是衣服。”
走在路上的兄弟倆看見老鼠會追上去,一把按住,塞到瓶子裡當玩具﹔他們最喜歡爬家門口的兩根竹竿,玩累了睡在地上﹔身上的衣服經常濕漉漉的。
范家發說,村裡人不讓自家孩子和兄弟倆玩,還經常欺負他們。在旁邊一直安靜的妻子突然附和,“他們打小勇和小勤”。村裡的幼兒園也不收,“要收了他們,這一個班的學生咋弄?”一名村民說道。